第四章 洞房作夜停红烛 上

    喜房内，云惠顶着头上沉重的吉服冠，眼前除了鲜红似火的盖头甚么也看不见，喜娘们一直在旁轻声教导着待会如何行礼，生怕云惠一个不注意出了纰漏惹得新郎官不高兴。

    手中握着的如意与苹果已经被黏（和谐）腻的汗水覆盖了厚厚的一层，云惠此时的心情是高兴的，谁能想到齐佳氏与钮祜禄氏筹谋了这许久的入宫“大计”，偏被云惠吟诵的一首诗给打乱了呢？

    回想那日皇帝金口玉言赐婚，云惠可谓欣喜如狂，倒非她爱慕四贝勒，她连四贝勒的面儿都没真真切切瞧上一回，盖是因了不用入宫，不用给自己的姨父做妃子罢了。那时候她想自己合该是得上天庇佑，才能得偿所愿不用陷入在自己看来所谓的尴尬局面中。只是郭络罗氏却是另一番模样。

    “这不可能，你怎么会被赐婚给四贝勒？”阅选结束后，云惠兴高采烈的与郭络罗氏道别，却不料郭络罗氏拉着她躲到一旁，从头至尾打量了她几遍，末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与她说道。

    云惠不知所谓，只愣愣的回答她：“这是皇上的旨意，姐姐听见的。”郭络罗氏紧紧拽着她的右手，重叠而起的深思叫她脑袋发胀酸痛，“不对，不对，应该是年氏才对，四贝勒的侧福晋除却李氏便只有年氏了，哪里来的齐佳氏？难道……是蝴蝶效应？”郭络罗氏径自嘀咕着，云惠稍稍偏了头去看她，心里盘算着她这一番话是甚么意思。

    满人不同汉人，汉人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多妾，而满人则是一夫多妻多妾，侧福晋虽不比嫡福晋尊贵，但也不等同于汉人家的妾，而是妻。汉家的妾是“纳”，满人的侧室则是“娶”，尤是皇家侧福晋，那是上了玉牒的，是真真正正的皇家贵妇，年节入宫更是有资格觐见帝后。故而她虽不了解四贝勒府中其余姬妾名数，却也是知道四贝勒除却福晋乌拉那拉氏外便只有侧福晋李氏二位妻，至于郭络罗氏口中的年氏，却是压根没有的。

    郭络罗氏思而无果，蓦然一叹，拉过云惠双手，仔细与她说道：“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说道，总归你当我先前魔怔了，只我现在说的话你要仔细记着，你入了四贝勒府后定要一心一意待他，非要你用十成十的爱慕，你只消恭敬温顺便是。都道历事深则机械亦深，他却是不一样的，他生来便是心思深沉，你莫要在他面前耍弄聪明，只你若能得他看重，来日我有所求时，望你惦着今日的情分帮帮我。”

    云惠见她突然正容亢色，不免忧惧：“姐姐突然与我这样说，反叫我害怕，我虽不懂姐姐是何意，但总觉着四贝勒很是可怖，我这嫁过去岂非如入虎狼之穴？”郭络罗氏眉间一松，道：“非是可怖，只是……说了你也不会明白，许是我杞人忧天，但我仍是希望你能得他爱重，原是我自私，仗着今日这几刻的情分便要奢望妹妹来日襄助，我只盼妹妹信我并无恶意，我也是真心实意待妹妹的，我在京中并无闺友，妹妹可愿与我相交？”

    云惠眉眼一舒，笑道：“我自幼便只与家中姊妹玩闹，并无闺中密友，打从一见姐姐便觉着亲厚，原还想着姐姐这样的天人许是不愿与我说话的，不料姐姐如此可亲，我自是愿意与姐姐相交，只是姐姐说的那些话我许是愚钝却是听不懂的。不过姐姐放心，来日姐姐有需要妹妹的时候，妹妹定当解囊相助。”话虽如此，云惠却仍然是云里雾里，郭络罗氏赐婚八贝勒，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嫡福晋，虽娘家势落但也是皇亲，来日便是有难，怎会求助于她一个出身不及自个儿显贵的侧福晋？

    “请四贝勒的安，给四贝勒贺喜。”喜娘异口同声的请蹲安，云惠囫囵半晌才知道是四贝勒来了，手中一松却是不慎将玉如意掉落脚边，一旁的嬷嬷倒吸一口冷气，顾不得四贝勒还未发话便冲过去捡起玉如意，见如意已然裂了一角，忙大声喊了句：“岁岁平安！愿四贝勒与侧福晋岁岁平安，如意吉祥！”一众喜娘见状便也随之附声道了吉利话。